培养一名大学生需要多少钱?这个数字或许很难量化,但近年来,一些高校纷纷表示,仅有财政支持已经很难覆盖培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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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高校迎来又一波“涨价”,包括上海、吉林、四川等多省高校纷纷上调大学新生学费。
比如,上海拟从2023年秋季学年起,将公办高校本专科平均学费标准由5420元/生·学年调整至7215元/生·学年,调幅约33%。对于新生来说,每生每学年学费(两个学期)平均多支出约为1795元。
一名研究人员向中国新闻周刊提到,事实上,高校学费长期偏低,上大学的学费还没有上幼儿园的高。但与许多国家不同,我国高校有着普惠性使命。学费是否该涨,怎么涨?有学者指出,应对底层人民的承受力有所判断,对高校的支出有准确审计,不能成为一笔糊涂账。
学费“普涨”
办好一所大学,光有钱不行,但没有钱万万不行。在我国,大多数大学都是公办大学,绝大多数名校也都是公办大学,学校的主要收入来自财政支持,但有明显的差距。
对于学生来说,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是,公立学校的学费也要涨了。
日前,包括上海师范大学、上海机电学院在内的上海多所高校均已发布通知表示调整基准学费收费标准。文科类基准学费标准6500元/生·学年,理工体类基准学费标准7000元/生·学年,艺术类基准学费标准13000元/生·学年。中外合作专业随基准学费调整。
华东理工大学将部分理科、工程和体育专业新生的学费每年提高54%至每学年7700元,将文科专业的学费提高30%至每学年6500元。
华东理工大学2022年本科收费标准
华东理工大学2023年本科收费标准
上海电力大学理工科类学费上涨40%至每学年7000元,而管理学、经济学和文学专业的学费比去年同期上涨30%至每学年6500元。
此前,上海发布《关于优化本市公办高校本专科学费形成机制的通知》表示,将普通高校学科门类归并为“文科类、理工体类、医学类、艺术类”等四大类,进行分类收费。文科类基准学费标准最高不超过6500元/生·学年,理工体类基准学费标准最高不超过7000元/生·学年,医学类基准学费标准最高不超过7400元/生·学年,艺术类基准学费标准最高不超过13000元/生·学年。
除了上海,四川、吉林今年也要涨学费。今年1月18日,四川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关于召开四川省调整公办高校学费标准听证会的公告(第2次)》称,拟从2023年秋季起,将文科类和理工类学费同步上调1100元,分别达到4800元/年和5200元/年;医学类则上调至5800元/年。从具体院校来看,部分专业涨幅高达41%
3月17日,吉林省发改委发布通知,从今年秋季入学起,对该省公办普通高校本科学费实施结构性调整。人文科学上调至4600元/年,社科上调至4800元/年,理科、农学、体育上调至5000元/年,工科上调至5400元/年。
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多地还实施指定高校、学科支持收费政策。比如吉林省提到,要明确提出支持和对接双一流建设,在基础学费的基础上,部属高校学费上浮不超过15%,国家级、省级一流专业的学费可上浮不超过10%。简而言之,一些重点学校、重点专业被允许有更高的上涨幅度。
对于这一轮学费“普涨”的原因,今年4月,上海市发改委召开了听证会。据当地媒体报道,参加人对方案总体表示支持,认为现行学费标准已实施20多年,目前高等教育教学培养模式、专业设置、办学成本、社会需求都发生了变化,对现行收费政策进行优化,有利于推动本市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
涨价何来?
公立大学属于非营利机构,学费调整引发了对高等教育普惠性的担忧。一些人担心,学费的上涨可能会限制一些家庭的孩子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从而削弱了社会公平性和机会均等。
对于部分学生来说,这一调整也意味着他们需要更多地思考如何应对学费上涨的压力。一些学生可能会面临更多的贷款需求,或者需要寻找兼职工作来减轻经济负担。这对于他们的学业和个人发展可能带来额外的挑战。
事实上,高校涨学费并非一件新鲜事。新世纪以来,我国高校规模最大的一次学费涨价潮出现在2014年前后。2007年,我国高校学费出现超60%的涨幅,教育部要求高校学费五年内不得上涨。然而“限涨令”到期后,却出现了“报复性”上涨。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早在2007年,全国高校形成的债务就达到了两千亿元。
可见,高校对于涨学费的“冲动”非常明确。近年来,包括广东、天津、浙江、江苏、河南、辽宁、浙江等多个省份已经宣布上调高校学费价格。
财政部、教育部2022年6月印发的《高等学校财务制度》中提到,我国的高校收入按顺序优先级罗列,分为:(1)财政补助收入,包括财政教育拨款、财政科研拨款、财政其他收入;(2)事业收入,包括教育事业收入(学费、考试费等)、科研事业收入;(3)上级补助收入;(4)附属单位上缴收入;(5)经营收入,即在教学、科研及其辅助活动之外,开展非独立核算经营活动取得的收入等;(6)其他收入,包括投资收益、利息收入、捐赠收入、非本级财政补助收入等。
教育部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体制室主任王烽曾从经费来源作过介绍:“高校经济来源一般有:学费/校办企业/国家财政拨款和社会捐赠。对于重点大学来说,后三方面来源非常充足,而对于普通大学来说,可能只能依赖学费和财政拨款。但财政拨款又不充足,学费涨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根据教育部公开资料,2023年该部财政拨款为1354.7亿元,比2022年减少24.7亿,主要原因是国家发展与改革部门安排的基本建设支出减少。高等教育支出类预算数为1025.6亿元,比2022年财政拨款执行数减少39.6亿。主要原因是国家发展改革部门安排的基本建设支出减少所致。
同时,根据教育部直属高校公布的2023年预算,多个高校的总经费较去年有很大幅度的上涨。
据统计,清华大学首次突破400亿,以410.93亿元遥遥领先;排名第二的是浙江大学,首次突破300亿,总经费为309.01亿元;其次是上海交通大学(265.16亿)和北京大学(222.47亿),这4所高校总经费均在200亿元以上。
维持一个学校的运转,需要非常大的成本。一位高等教育研究学者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财政拨款,也就是经费,大多是“人头费”,用到教师及科研上。学生自己交的学费实际上是给学生自己花的。现在的学费上涨本质上还在于经济发展情况。成本不断上涨的情况下,学校也要想办法解决成本问题。
“在中国这样的公立体系内,应该上涨的是研究生学费。一方面提升研究生上学成本,另一方面提高研究生教育质量”,该学者认为,研究生教育不是适合每个人的,属于高层次的培育。
该学者还提到,目前中国高等教育招录规模已经实现普及化,适龄人口大约有57%都能够上大学。发达国家这个数据一般能达到百分之七八十。这样的背景下,将来入学率肯定还会提升。他对本科生学费上涨持保留态度。
该怎么涨?
为管控高校学费上涨,2015年,教育部曾要求高校学费标准不高于生均培养成本的25%。
学者潘松剑曾指出,我国高校学费定价仍然是以成本为基本依据的,相关法律规定决定了我国高校学费定价不能是其他基础——如教育价格的供求关系、人均可支配收入、受教育者预期收益等。
上海市对于此轮涨价提到,上调学费标准主要是出于健全成本分担机制的需要。
相关文件中称,根据成本监审结果,上海2019-2021年监审的10所高校生均教育培养成本年均约为6.4万元,学费约占年生均教育培养成本8.4%。这明显低于规定的“学费占年生均教育培养成本比例最高不得超过25%”的上限。
中国新闻周刊注意到,各相关省份大多是根据不同专业制定了不同的学费标准,涨幅高低不一。
大学的“好坏”直接关系学生的前途,教育经费是避不开的因素。数据显示,2022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9.6%,比上年提高1.8个百分点。对于涨价,网友们态度不一。也有网友认为,至少仍比在国外许多大学上学便宜。
潘松剑曾就此话题有过论述,培养成本膨胀趋势无法遏制,进而引致的学费刚性上涨趋势无法缓解,陷入了“培养成本膨胀→学费上涨→高校扩大开支→培养成本再次膨胀→新一轮学费上涨”。
在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程方平看来,对于学费的上调,各地应特别慎重。
“总体费用在增加,老百姓分担的部分也要增加,这也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程方平说,但地方政府在出台相关文件之前一定要严格征求相关方的意见,对绝大多数老百姓上大学的承受力有判断,“中产以下的人的承受力应该重点考虑”。程方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向中国新闻周刊介绍,发达国家确定公立大学学费标准有两个“25%”,即受教育者承担的生均成本比例为25%,如生均培养成本为3万元,学费标准为不超过7500元;另一个是大学学费支出不得超过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5%,超过这一比例会挤占国民的其他消费支出。计算两个25%,取其最小值作为确定学费标准的依据。
他表示,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我国2022年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69万元。其中,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9万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万元。以此测算,7700元学费占全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约21%,但却占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38.5%。
对此,一些地方则表示会通过助学金和贷款等方式保证困难家庭的大学生得以入学。
还有观点认为,社会各界对于公立高校涨学费的批评,主要在于学费的使用情况未依法向社会公开,生均培养成本成了一笔“糊涂账”。若从学生群体的体会来看,也可能存在“学费涨而服务未提升”的情况。
程方平指出,各地应对高校的支出成本作一个准确的审计,“看看里面有没有乱花钱的情况。”
程方平认为,一些地方奉行“GDP主义”,认为砸钱就能砸出一个世界名校。“现在看来,我们很多大学的建设是超标建设,动辄几千亩校园,几栋豪华教学楼,国家补助用到哪,如果基建都吃没了,那学费肯定要涨”。
“有句老话叫,‘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程方平说,“一些地方不要过于关注高端,现在是高等教育大众化,要把基础弄好,不是拿钱堆出来的,也不是把所有人都培养成大学生就能发展了。”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